南勢坑溪的嘆息:難再回味的那盤溪蝦



站在河口濱海公路邊往上游望去,兩側水泥護岸宛如峽谷,夏季時水深極淺,以致我們一直以為南勢坑溪只是條小溝。直到去年七月魚友發現的一則毒魚事件,倒楣的苦主有台灣吻鰕虎、兔首禿頭鯊、溪鱧、鱸鰻……等等,打破我們原本有限的想像。於是我們決定走進溪中,聽聽當地的年長居民感慨過去抓魚抓蝦的歡快日子。

是喜也是驚:面對身長30倍的高壩

古地名「蚊子坑」的這裡,蚊子並沒有特別多。

村子口的保安廟很大,大概是全台唯一廟柱對聯出現「蚊子」二字的廟,平日會有老人共餐及健康操的活動,雖然國小已經廢校,但感覺這裡仍努力地維持活力。也因為這些長輩,我們才得以知道這條溪過去承載的情感。


從國聖橋下階梯抵達溪邊,低淺的水中許多身影紛紛走避,雖然護岸做得像峭壁,但溪床上超過一公尺的堅硬大石,使得水流在其前後產生了深淺快慢的變化,而溪床硬頁岩形成的岩盤間,也保留了斜槽狀的流水,水質及水中生物比意料中好很多。

新手及小朋友就著窺箱,很快就找到日本禿頭鯊、台灣吻鰕虎、明潭吻鰕虎及小毛蟹,也有不少但個體不大的馬口魚、石賓等,聽居民說他們是早年被引入的魚種。

我們接連在兩座橋下觀察,石蠅、扁蜉蝣、扁泥蟲、長鬚石蠶等水生昆蟲都不難發現,表示這裡的水質情況屬於「輕腐」。幽蟌、珈蟌、春蜓、蜻蜓被發現在水邊草叢或水中產卵,而壁蜑螺、石蜑螺利用大塊石壁面產卵;上方樹林落果及落蟲不少,感覺上其與兩岸陸域的關係,並沒有完全因為水泥護岸切割開來。


然而,我們無法沿著溪一路向上,因為中間有超過兩公尺的垂直高壩。

夥伴眼尖發現國聖橋上方的高壩有幾隻毛蟹在緩緩往上爬,好不容易大夥兒目送牠上了壩頂,然而不知何故牠又往下走來。這兩道連續壩上,沒有再見到烏尾冬、棕塘鱧、枝枒鰕虎,不確定是否被高壩阻隔開;仍可見的日本禿頭鯊、台灣吻鰕虎、過山蝦,則不知用什麼超乎想像的本領,躍上垂直高度將近體長30倍的壩,這相當於我得徒手爬一道10層樓的高牆。尊敬,但非常不忍。


毛蟹用腳慢慢爬上了水壩,其他沒有腳的,就更難了。

難再回味的不只是溪蝦

沿著農路到了以前通往金瓜石的南勢坑古道,最後一戶人家的大哥說起以前和尚魚(禿頭鯊)、石貼仔(溪鱧及吻鰕虎)非常多,烏尾冬(大口湯鱧)、白尾冬(銀湯鱧)也都上得來,然而自從工程整治了以後,一切都變了。

「有山崩或淹水嗎?」

問起整治的原因,我們遇到的四位居民中有三位直言:『有湍流但沒有嚴重災害,是做生意的人要來的工程。』

而因為前一天下午來探路,居民誤傳我們是來評估封溪,竟接連表示:『希望能封溪不讓外面的人來毒魚,等「成長」起來再決定怎麼開放。』、『希望能恢復以前偶而下溪就可撈一盤斑節蝦(粗糙沼蝦為主)的快活。』

村子很多人家都是從山上搬遷下來住的,年過五十、假日回來探望父母的大哥說:『田荒了,就沒辦法蓄水了。以前整年下來水流量都很大,上游很多一人高的深水潭,兩岸的水田常爬滿毛蟹……但現在下雨過後溪很快就沒水了,這個高壩式的階梯也讓魚都無法上來。』

這些體型不到10cm的水生物,靠著自己的腹鰭腹足,費盡力氣扭動攀爬到中上游繁殖。

跨越打石鋪成的「四板橋」,有人找個舒適的溪石享受和禾飯團,有人繼續找水昆找魚。這距離出海口僅僅一公里的森林溪谷是如此地美麗。植物專家國芳的記錄上寫著:

『小聚落旁的溪床實在令人驚豔:鬱閉的林蔭除了前面看到的桑科植物,還有高大粗壯的九丁榕、大葉楠、江某、九芎、水冬瓜,溪旁的大樹多了許多爬藤植物,包括一株爬到大樹頂、垂下串串盛開花朵的猿尾藤,溪畔則有更多的華八仙、雞屎樹等較耐陰的灌木取代了杜虹花、青苧麻。溪中大石錯落、挨著石壁形成了一處淺灣潭。石壁上的水鴨腳、大花細辛、蛇根草等,雖然都不是特別少見的植物,但也足以顯示聚落邊農人呵護小溪生態的用心。』



回程時,看見出海口的帳棚及露營車,顯現這個沙灘遊憩壓力並不小,而旱季時溪水還會無力沖出河口而隱沒於沙灘下;若好不容易通過了這段,在鹹淡水交界間還得再過民生廢水。重重難關後,魚蝦蟹得以在各自喜好的棲地棲身時,是否也會回想先祖的傳說:『在這裡,陸地上的人們以水田補注,會維護岸緣,取之於河還之於河。』是否我們現在毀之卻不自知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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